大运的生活真美丽,简直有与世隔绝的样子,足可安养慌乱的心灵。
在街市上吵闹的人们、在道路上奔走的人们、在沉默时惴惴不安的人们,请来体验大运的生活。
如果喜欢山水,这里有水池,池旁有假山。如果喜欢动物,这里在晴天可以观赏飞鸟,在雨中可以观赏蜗牛。如果喜欢植物,这里到处都能看到树木、花草。如果喜欢安静,这里占地广阔、远离闹市,随时随地都能为自己找到僻静的居所。如果喜欢热闹,只要走出厂区,在西、北两面,满大街都是各样的商店、休闲场所,还有往来的车辆和游走的行人;在南面不远处,就是列车车道,稍加留意,每天都能多次听到列车驶过的响声;在上空,每天都有起飞不久或即将降落的飞机,飞机飞过时的轰鸣,只要不嫌吵,是足够让人觉得热闹了。
还要有什么呢?不要再做遥远的空想,请停一停,放下背负许久的重担,仔细地体验这样的生活,因为在短暂的一生中,哪一次旅程能有这般多彩?在长久的一生中,哪一次旅程不应倍加珍惜?
当我们决心体验这样的生活,请从天空开始吧。每当仰望无边的、无际的、空无一物的天空,一切都即将开始了;因为一切有,都来自无。
大运的天空,也像大运以外的天空那样,时而光明、时而暗淡。暗淡的时候,就不要说了;世上有这么多的美好供人记念,为何总在畅想不美好呢?
晴天来了,晴到了天边;天边有多远,晴就有多远。于是,在这样的天气里,在大运的厂区,不论在哪个位置,都能看到湛蓝的天空。这样的蓝,是有多蓝呢?它蓝得使温情的人心碎了,使焦急的人平和了,使无所适从的人不再忧郁彷徨。
在天空中央偏南的地方,太阳又小又明亮,它从几朵云的间隙里闪出长远的光束,有的散向四方,有的照在身旁。这样的情景奇异非常,就像宽敞的教堂里环绕着颂歌。
有一段时期,星光广场南边的水池存了足量的水。水不够清澈,也不很浑浊。风吹来时,池水缓缓地荡漾着。阳光照到水面了,水面就闪着亮白的光,闪闪烁烁,十分漂亮。池旁的柳树也在风里摇摆着柔和的枝条,它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摇摆,但它们真的摇摆得很悠扬。
有时候,池上有蜻蜓飞过,只是太少见了。
也有时,池边还停留着小鸟,它们的羽毛有一部分是黑色的,另一部分是白色的。它们常常飞快地来回走着,像在追逐同伴,也像在寻找食物,也像是心情欢快而不知怎样表达,只好飞快地走走。我找了找资料,看看又有黑色羽毛、又有白色羽毛的鸟,叫什么名字。我从资料上看到,喜鹊、鹡鸰、黑白林鵖、黑白文鸟等等,很多没有听过的鸟,都是又有黑色的羽毛,又有白色的羽毛。我找到它们的照片,却分不清哪个与我在水池旁看到的是一个样,所以没再继续找它的名字了。白居易感叹道:“相逢何必曾相识。”既然这样,我也不必这般执着了。
在春天,特别是已经温暖了的春天,公司的花就盛开了。研发楼前、星光广场上,都有漂亮的花,有红色的、粉色的、白色的,形态可人;走近一些,就能闻到浅浅的香气。如果在雨中,这里的花就更加清澈宁静、秀丽非凡。雨后如果是晴天,湿气还未散尽,温暖柔润的空气里,就会飘着清淡的花香。这样的景色,即使是悠然望见南山的陶渊明,也要弃了南山,跑来看一看的。
令人惊奇的还不在此,因为花要生得漂亮,实在太容易了。这些花的奇特在于:春天里,花开了;夏天里,花还在开;秋天了,花还在开;冬天了,花还在开。我以前只知道,春天开花,夏天也有花;只是看到这些花,才真长见识了。
它们这么漂亮,漂亮而且顽强,四季都在开花。可是来到大运接近两年了,我也不曾走上前,拜问它们的芳名,所以到今天,我还是不知道它们都叫什么,来自哪里。我不禁想起从前,学习了语文、数学、英语等丰富多样的科学文化知识,却没有一样知识教我研究花朵的姓名,这真是个可惜了的事了。
大运的别处,还有其他类型的花,我不一一记述了;只是还有两个,是不能落下的:一个是荷花,一个是睡莲。
星光广场的东南侧,有一个面积较小的水池,荷花和睡莲就生长在这个小水池里。2015年,这里首次栽培了荷花和睡莲。我在小学时就听过荷花,因为书上说: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”。学过这首诗了,怎能没听过荷花?只是,在大运看到荷花以前,我从来没有见过荷花。
荷花真漂亮,荷叶真宽阔。一天有小雨,我站在雨中,看雨水在荷叶上形成水珠。水珠摇摇晃晃,却总不掉到水里;就像不倒翁,摇摇晃晃,却总不倒在地上。
以前书上的照片使我以为荷花又大又矮。看到大运的荷花,我才知道荷花也不像我想的那样大。今年我去北京,到北京大学和圆明园参观时,正好见到荷花,那里的荷花使我知道,荷花不像公司里的那么小,也不像书上照片里的那么矮,而是又大又高地立在水面上。
睡莲就更神奇了。我在大运听说睡莲以前,从来没有听过睡莲。我听说水池里有睡莲时,就到池旁去看看,没看到,因为还没开花。第二天又去看,我不记得有没有看到;但后来又看了几天,我确信是看到了。
我依据睡莲的名称,原想睡莲一定与荷花外形近似,只是睡莲会贴在水面上,就像在睡觉一样。不过只想对了一半:睡莲真的贴在水面上,但与荷花不近似。睡莲的样子就像西游记里,观音菩萨捉拿红孩儿时,给红孩儿准备的未现出暗器的宝座一样。
睡莲真漂亮,又小又精致,花瓣看着比荷花更坚韧,花瓣数目也更多。起初开花的不多,按现在的印象,第一次看到时,约有两朵与紫甘蓝是一个颜色,还有一朵与小米是一个颜色,大概就是这三朵了。
我隔些天就去看看,不久又有几朵开花了,其中像是还有白色的。这期间,我还知道了,睡莲每天中午开花,下午又将花瓣收起来。
我从来就喜欢花花草草,这次见到这等神奇的花,更要多加观赏了。所以我路过这里时,常常停下看一看;有时清闲了,也专门去看看。睡莲开花大约有一两个月,最多时约有一二十朵,颜色像是只有以上三个,但仍然漂亮非常。再后来,睡莲到中午也不开花了,因为花期结束了。而且那些时候,睡莲旁边的荷花也几乎都落了。我也就很少再待在那个小水池旁。
餐厅对面有个草地。草就不如花漂亮。好在草地上的草不止一种,才不致过于乏味。在清晨,如果有一点雾,初升的太阳照在草地上,高低不齐、大小不等的草互相掩映,并在草地上方浮起水汽;这时,草地迷蒙如天庭,才变得可供观赏。
厂区还有很多处草地,但只有餐厅对面这个稍微气派一点。所以别处的草地就不介绍了。
大运的树也很多。水池四周,有很多柳树。研发楼前,有很多冬青树。研发楼前还有很多别的树,但没有一样是我认识的。星光广场前的路上,也有很多树,也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。
星光广场西边的树是全公司最漂亮的了。特别是初冬的时候,树叶还没落,有的变成了红色,有的变成了黄色,它们与冬青树、柳树一起,互相陪衬,颜色就丰富多了。这些树之间,有鹅卵石铺成的曲折的路,走在这路上,果真情致非常。
到夜间,如果恰好是晴朗的夜间,在深邃的天空,悬着明亮的月亮,请勿追问是弯月还是圆月,因为哪一种月亮不值得观赏呢?月亮静静地,不吵不闹、不哭不笑,像智慧的长者,像熟睡的婴儿。月光照亮了大片的天空,让原本漆黑的天空不再可怕。月光也会洒在地上,星光广场的大理石板会映出月亮的影子,水池里的水也会映出月亮的影子。
月光不仅照在大运的星光广场,而且照在整个厂区。它还照在运城市的每一个漆黑的角落。它还照在地球上每一个尚在夜间的地方。它还照在遥远的亲人、朋友的家门口,而此时,这位亲人、朋友正在观望着月亮,寄托着对星光广场上、水池旁的人的思念。再也没有比这时更沉静的时候了。
若想到外界走走,看看灯红酒绿,只需要几分钟步行,走到公司西小门。花花绿绿的路灯、霓虹灯、车灯,会让人立刻感到喧闹的样子。路旁有接二连三的饭店、路边摊、小超市、宾馆等等。
这些年,我看路边摊的摊主不再吆喝着销售商品了,大概是因摊主生活也富裕了。偶然见有吆喝的,但也只用喇叭等播放器代替自己吆喝了。喇叭等播放器一定为摊主省了许多力气;科技进步对人类生活的改善,又在此处获得了新的证据。不过,吆喝少了,顾客却不见少。在这些顾客里,常常见到大运的员工们。
就这么丁点的小地方,有时还会堵车。堵车的地方最热闹,因为空间小了,人就显得多了;人多了,就热闹了。人多时,四处嗡嗡的谈话声,只要能忍受,实在是非常热闹了。
这还不是热闹的全部。再走远些,有康杰中学、东康初中。再走远些,有个大一点的超市,叫做佳乐美超市。超市对面有条街,名叫“雷达街”,这名字如果能更动听一些就好了;因为用于便利生活的街面,与“雷达”能有什么关系呢?这个名称不仅不联系实际,而且不适应心灵,当然是个不动听的名字。雷达街的傍晚最热闹,销售和购买水果、蔬菜、小吃的人们,把街道堵得让人不知往哪边走。这条街上还有休闲场所、培训机构,更让这里热闹个不停了。
再走远些,还有飞机场。再走远些,还有度假村。再走远些,还有新港实验小学。请不要再走更远了,因为更远处,就找不到喧闹的样子了。
工作一整天之后,几小时之内,这些地方足够消遣了。想找更豪华的消遣,就要有丰厚的财富和宽裕的闲暇了;而这些是很多人都没有的。
只拿这些热闹来消遣,就容易厌倦了;因为反反复复又杂乱无章的街市,何处不可得呢?相比之下,公司里的热闹,就更有意思。有的部门组织旅游,这就很热闹。有同事结婚或有别的喜事了,到酒店宴请宾客,这情景更是可喜可贺。宴席上,主持人说些逗乐的祝酒词或贺词,宾客们加以附和,真能把人笑得鼻青脸肿了。
文艺、体育活动,该是最热闹和最有意思的活动了。2014年举办的“大运好声音”歌手大赛,有劳好几个部门的细心组织,加上选手们的认真准备,使得初赛时篮球场的场面,决赛时度假村会议厅的场面,无不让人难以忘怀。2014年年度总结表彰大会上的文艺演出,更加精彩热烈。
文艺演出或比赛很久才有一次,婚礼等庆典也不是天天都有,所以只用这些消遣,自是不够了。可是公司还有一个天天热闹的地方,那就是餐厅了。早餐、午餐、晚餐的时候,几百人一起吃饭,天天都像过年,都像正月十五闹红火:人群熙熙攘攘,往来络绎不绝。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,要想感到孤单,一定十分困难。
用餐之后,走在路上,也很热闹,因为公司的喇叭正在播放广播。广播里,有时播放广播电台的节目,有时播放员工录制的节目,有时播放歌曲。大概由于素材过少,播放的节目、歌曲常常是播放了几次之后,又播放几次。特别是歌曲,有的歌曲,我听了一遍、一遍、又听一遍。不过这也很好:如果一千个人读《哈姆雷特》,哈姆雷特就有了一千个形象;如果一个人把《哈姆雷特》读一千遍,一定也能认识一千个哈姆雷特。
不仅人们很热闹,动物们也很热闹。在不寒冷的天气里,每当下雨时,蜗牛就从草地里来到厂区的路上。蜗牛是些又傻又丑的动物,好在心地还可以,不致使人憎恶。人们发现,蜗牛吃蔬菜、农作物的花、叶等。据此,蜗牛被认为是害虫。但是看在它们性情温良的份上,且饶过它们吧,而且以它们这等羸弱的体格,比起蝗虫等害虫,几乎可将其害处计算为零了。
蜗牛们有的待在路边,有的待在路中央,这很不好。因为上下班时,同事们匆忙赶路,如不小心,就会踩到它们。我十分同情蜗牛的命运,它们一生不争不抢不闹腾,偶然来到雨中纳凉,竟然丢掉性命。
我小时候,与我兄长到田地里捉走蜗牛,各自分一些。在路上或家里,我们一人拿一只,把两只蜗牛外壳的螺旋的顶端对准,用力挤迫,看谁的蜗牛的外壳能把另一只蜗牛的外壳挤碎,并总结了依据蜗牛外壳的外形、颜色判断其坚固程度的方法,还给外壳最坚固的一类蜗牛起了名字。我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很多只蜗牛的生命,以致后来,每当想起此事,我总是愧疚万分。
我年岁渐长以后,就更小心了,每当看到蜗牛时,总是绕到一旁走。即使这样,也有注意不到的时候;想到此处,我就更加同情他们了。
公司里不仅有蜗牛,还有另一种动物。这动物就比蜗牛可恶多了。我不久前才得知这动物的名字,它们叫做“鼠妇”;我小时候,比我博识的人们把它称为西瓜虫,我也跟着称它为西瓜虫。这动物奇丑无比,面目狰狞;稍加观察,还能发现,它几乎是没有面目的,所以它的整个形体都是十分狰狞的。
我从前也了结过很多鼠妇的生命,只是每次了结它们时,我都十分惧怕,因为丑陋的动物常常也可怕;大概由于同样的缘故,凡是可怕的动物,也没有一样是漂亮的了。
我除掉鼠妇时和除掉鼠妇以后,从来没有对它们产生过半点怜悯之心。像这样的动物,除之仍有余辜,一点也不用同情。
在温暖的季节,公司的路上就能见到鼠妇;我每次看到它们,总是远远避开。
我现在仍然惧怕鼠妇,但是憎恶甚于惧怕,因此也不屑于除掉它们。我有我的事,不会为这些不值一顾的生物枉费一丝力气。
还有一个常见的动物,就是蚂蚁了。这些年,蚂蚁是少见多了。可能是因为我长久不到田地里了,也可能是生态环境恶化,使蚂蚁无法适应了。公司里有时散见一些蚂蚁,但都是体格大些的。
幼稚的儿童喜欢逮蚂蚁,以为乐趣;我小时候就是这样,所以也使很多蚂蚁因为我的无知而失去了生命。这样看来,我幼年时,还是做过很多错事了。
后来我就不喜欢逮蚂蚁玩了,因为我不会总是处于无知的状态,也因为有一次,被一只肥大的蚂蚁咬到,所以不敢逮了。再往后,我还逮过不大不小的蚂蚁,但十分小心,一定不伤到它们,也不让它们伤到我。我逮住它们时,仔细观看它们的样子,也不知道要看什么;等不想看时,就放生了。再往后,就没有时间逮蚂蚁了;连看一看都没有时间了。
我越来越惧怕体积微小的动物,像昆虫这样的动物,没有哪样是我所不怕的,所以很少接近它们,也就不会伤到它们。我也因为比从前更加敬畏生命,所以对厌恶的动物,也不倾向于加以伤害了。
公司里有时还有猫,不知是从哪里来的。我从前遇见猫狗等样貌可亲的动物,常要将它们抱起来;也有时扶住并轻抬它们的前肢,作握手的样子;也有时拿住它们的尾巴,让它们四下里走动不得。我还有很多与猫狗玩闹的故事,每一个都使我感到意趣盎然。
初中以后,我很少再逗它们了,我家也几乎没再养过猫狗。沉重的学业使我对很多事失掉了兴趣,对未来的憧憬化作艰苦的重担,使我早早结束了浪漫欢乐的儿童时期。于是,自从懂事以后,我几乎再没有了无牵挂地高兴过。
对待大运的猫,也是这样,我见到它们,只是偶然观看一会儿,而不想与它们有半点接触了。
有猫实在不稀奇。我有一次,在公司里遇到飞奔的兔子。那是一只棕黄色的兔子,本来待在公司水池边的草地里。大概是我的出现吓到它了,它就飞奔逃跑了。我十分惊奇,想逮住它,并像傻瓜一样向它飞奔过去;但它比我跑得快,我就没能追上。
此后还有几次,我又在公司见到兔子,但已不再追逐了。因为兔子也只是个动物,与我有不同的生活。我如果追到它,逮住它,与它一起生活、玩闹,看起来很好,但是它却只知道自己的生活,完全不能体会我的心思。它徒然以为,我也像它那样开心地与它玩闹,而全然不知,我的心里早已思绪万千。
虽然与动物们玩闹已经没有意思了,但它们出现在公司里,总还会有许多乐趣和新奇。这样的生活,该是十分美好的体验了。没有这些,也不缺少什么;但有了这些,生活却能更好。这在别处是难于实现的;而在大运,这已经实现了。
在大运,想热闹时,处处热闹;想安静时,处处安静。想要风景,天空、水池、广场、花草,足够观赏;想要休闲,门口灯红酒绿,衣食用品,足够享用;想找乐趣,令人憎恶的、令人喜爱的昆虫、小动物,足够娱情。
还想怎样呢?请停一停,卸下背负许久的重担,仔细体验大运的生活,请记下这些美丽的情景,以备将来游在迷途时,为不安的心灵找到休憩的居所。
尊敬的女士、先生,如果您还在大运生活,请记得正在经历的这一切;只待哪天,疲惫的心灵被困迷途,请将这些故事讲给它听。
这一生正像一部书,分成一卷、一卷、又一卷;哪一卷能被丢掉呢?哪一卷不能成就这部书呢?有一位唐代的诗人,叫做王维,他在诗里说: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。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。”到如今,大运就有这样的红豆;愿君细心采撷,以备相思。